會製造噪音的團隊,才會磨出美麗的石頭
每次(新產品計畫)剛開始的時候,我們有很多很棒的想法,團隊對他們的想法深信不疑。這一刻,我總會想起我小時候的一幕。
街上有個喪偶的男人,他已經八十歲了,我記得他花錢請我幫他除草,有一天他說,到我的車庫來,我有東西給你看,他拉出老舊的磨石機,架子上只有一個馬達、咖啡罐和連接兩者的皮帶。
我們到後院檢了一些石頭,一些普通、老舊、小起眼的石頭,我們把石頭丟進罐裡,倒點水,加點粗砂粉,把罐子關起來,他打開馬達說,“明天再來看看”。
我第二天回來,打開罐子拿出的是令人驚豔,美極了的石頭!
本來只是尋常不過的石頭,經由互相摩擦,互相砥礪,發出些許噪音,結果變成美麗光滑的石頭,這件事我一直記在腦海裡。
在我心裡,這個比喻最能代表一個為理想奮鬥的團隊。集合一群才華洋溢的夥伴,讓他們互相衝撞、爭執,甚至大吵,這會製造一些噪音,但是,工作的過程中,他們會讓對方變得更棒,也讓點子變得更棒,最後就會產出這些美麗的石頭。(這是一種典型的好的企業文化。即使在美國,有約伯斯這樣警醒的,但也有很多企業一團和氣、沒有爭論,最後走向衰落,因為領導層根本不知道下面究竟出現了什麼問題。)
之後我加入惠普(HP)的一個團體。我十二歲時致電惠普的比爾•休利特(Bill Hewlett,惠普創辦人),這又透露出我年齡來了,當時電話簿上沒有隱藏的號碼,所以我打開電話簿查他的名字。他接電話時我說,“嗨,我叫史帝夫•約伯斯,你不認識我,我今年十二歲,我在製作頻率計數器,需要一些零件。”
他就這樣跟我談了二十分鐘,我有生之年不會忘記這件事,他不只給我零件,還給我工作。那年夏天十二歲的我在惠普工作,對我影響很大,惠普是我那年紀唯一看過的公司,形塑了我對公司的概念,也讓我體認他們如何善待員工。
當時人們還不曉得膽固醇,他們每天早上十點,會推出一大車的甜甜圈和咖啡,每個人都會休息吃甜甜圈配咖啡,都是像這樣的小事。很顯然該公司體認到,公司真正價值在於其員工。
A級人才的自尊心,不需要你呵護
我很早便在蘋果觀察到一件事,我常常想到,但不知到該如何解釋。
人生中大多數事情,平庸與頂尖的差距通常只有二比一,假如在紐約搭上一般司機的車,與最棒的司機比,最棒的司機也許能讓你快30%的時間到達目的地。
普通汽車和頂尖汽車的差異有多少?也許20%吧。頂級CD播放機和一般CD播放機的差別?我不知道,也許20%吧。因此,二比一在人生中已經是極大差異。但是,就軟體而言,平庸和頂尖的差異,可能達五十比一,甚至是一百比一,這種情況在生活中很少見,我很幸運的能把我的人生,花在這樣的領域上。
因此我大部分的成功來自於,找到真正有天分的人才。不是B級、C級人才,而是真正的A級人才。
當你聚集足夠的頂尖人才,你千辛萬苦才找到五個人,他們真的喜歡一起工作,他們以前從沒有這樣的機會,他們就不想再和次級人才共事,這變成一種自我約束的行為,他們只想聘請更多頂尖人才。
假如你找到真的很棒的人才,他們知道自己真的很棒,你不需要悉心呵護他們自尊心,真正重要的是工作表現,這大家都知道,最重要的是工作表現。(有足夠能力和足夠自信的人是不怕別人挑戰的。但現實中會因人而異,美、中文化也不盡相同。美國人與人之間的溝通可能更開放、直率些,但中國人的觀念和習慣都是不太喜歡當面衝突的。特別是一些技術人員,他們的神經真的不夠強壯,很難承受這種挑戰。)
我想,你能替他們做最重要的事,就是告訴他們哪裡還不夠好,而且要說得非常清楚,解釋為什麼,然後把他們拉回正軌。
你必須用不會讓他們覺得你質疑他們能力的方法說,但是你也不能留給他們太多空間,解釋為什麼東西不夠好。這很難,所以我一向用最直接的方法,如果你跟和我共事過的人訪談,那些真正傑出的人,會覺得這個方法對他們有益,有些人的確很痛恨這種方法。我有時會罵某人的工作成果像大便,但一般只會指出他們離夠好還差得很遠。
若問麥金塔團隊成員,很多人會說他們不曾如此賣命過,有些會說那是他們最快樂的時光,不過所有人都會說,這肯定是他們人生中最強烈也最珍貴的經驗。
真正的魔法,是用五千個點子磨出一個產品
我離開後,對蘋果最具傷害力的一件事是史考利(蘋果前CEO)犯了一個很嚴重的毛病:認為只要有很棒的想法,事情就有了九成。你只要告訴其他人,這裡有個好點子,他們就會回到辦公室,讓想法成真。
問題是,好想法要變成好產品,需要大量的加工。
當你不斷改善原來那個“很棒的想法”,概念還會不斷成長。改變,結果通常跟你開始想的不一樣:因為你越深入細節,你學得越多。
你也會發現。你必須做出難以兩全的取捨,才能達到目標:有些功能就是不適合電子產品做,有些功能就是不適合用塑膠、玻璃材料做,或是工廠就是做不到。
設計一個產品,你腦海中可能要記住超過五千件事,把這些概念組合在一起,使勁讓這些想法在一個全新的方式下一起運作,達到你要的效果。
每天你都會發現新東西。這同時代表新的問題,和新的機會。讓最終的組合有一點點不一樣,這才是真正的“流程”,也是真正的魔法所在。
做出好產品的關鍵因素,不在於很會管理流程
1984年我們從惠普聘請了一堆人(設計圖形介面電腦),我記得和一些人大吵一架。他們認為最酷的使用者介面,是在螢幕底部加上軟體鍵盤,他們沒有等比例間距字體的概念,也沒有滑鼠的概念。
他們對我大吼大叫,說滑鼠要花五年來設計,成本高達三百美元。最後我受夠了,就去外面找到大衛•凱利(David Kelly)設計,結果九十天內就有了成本十五美元的滑鼠,而且功能可靠。
我發現蘋果某方面缺少這種人才,能多面向掌握這個想法的人才。的確要有一個核心團隊,但由惠普人馬組成的團隊顯然不行。
這和專業的黑暗面無關,這是因為人們失去了方向(指惠普團隊無法多面向思考),隨著公司規模越來越大,他們便想複製最初的成功。許多人認為當初成功的過程,一定有其奇妙之處,於是他們開始嘗試把當年的成功經驗變成制度。(所有的管理流程其實都應該是為公司的業務服務的,如果拋棄了業務的目標,為管理而管理,搞流程、搞架構,脫離了產品,脫離了市場,脫離了用戶需求,最後就會變成靠慣性發展。而慣性發展下去往往就成了惰性,看著都在忙活,其實思維完全停止了創新,結果就是被顛覆,只是或早或晚的事。)
不久人們便感到困惑,為什麼制度本身變成了答案?這就是為什麼IBM會失敗的原因。IBM擁有最好的制度管理人員,但他們忘了設計流程的目的是為了找最棒的答案。
蘋果也有點這種狀況,我們有很多人很會管理流程,卻不知道如何找答案。最好的人才能找到最棒的答案,但他們是最難管理的人,你不得不容忍他們。
會找答案——這就是好產品的關鍵因素,不在管理流程而是答案本身。
我們不羞於竊取偉大的想法
你問我對產品的直覺從哪裡來?
終究可以歸結為品味,這是品味的問題。重點是讓自己接觸人類的精華,努力將之融入你在做的事情裡。我的意思是,畢卡索曾說過“好的藝術家懂得複製,偉大的藝術家則擅長偷竊”,而我們不羞於竊取偉大的想法。(“偷竊”這個詞,如果在中國估計就被斷章取義了。很多產品的概念都不是憑空產生的,而是從別的事物派生出來的。約伯斯的偉大不在於他能發明一個新東西,恰好相反,他是最善於在一個司空見慣的市場裡用一種“Think Different”的方法來做。要麼是商業模式上不一樣,要麼是在產品體驗上不一樣。比如MP3播放機,他的產品體驗就是他一次能裝很多歌,不是幾首幾十首,他能裝一千首甚至一萬首。而iPhone實際上已經進入到一個很成熟的智慧手機的市場。當時摩托羅拉、諾基亞、黑莓,包括微軟都有很大的份額,但是他重新定義了智慧手機的體驗。為什麼要帶鍵盤呢,為什麼不能用觸屏呢?主要的功能為什麼一定是打電話呢,它為什麼不能是玩遊戲和玩別的應用呢?所以你會發現約伯斯一方面總是在借鑒別人的東西,但是他在別人的東西又用了這種Think Different的方法實現了一種超越和突破。)
我覺得麥金塔成功的原因,在於其創造者是音樂家、詩人和藝術家、動物學家和歷史學家,他們正好也是全球最棒的電腦科學家,如果沒投身電腦科學,他們在其他領域都會有傑出成就,而我們都為電腦帶來了人文氣息,這種人文的態度讓我們從其他領域引進想法,眼光狹隘是不可能做到的。
我們能做出一個小東西,來控制巨大的東西。
我第一次接觸電腦是十歲左右,是去美國太空總署艾姆斯研究中心看到的。當時的電腦根本沒有圖像顯示,那實際上是印表機,是有鍵盤的電傳打字印表機,你可以鍵入指令,等一會兒,機器會開始運作,然後告訴你答案。但即便如此還是很了不起。
後來的故事你也聽過,我們在《君子》雜誌上讀到。有個叫切奇隊長的傢伙,據說他可以打免費電話。我們又被這個給迷住了:怎麼有人做得到這種事?有一晚,在史丹佛線性加速器中心的技術資料庫深處,某個角落的最後一個書架上,我們發現AT&T的技術期刊,上頭列出了整個原理來。那也是我永遠不會忘記的一刻!
這實在很神奇!我們製作了這些小盒子,這種裝置被稱為“藍盒子”,我們在底部加了張小紙條。我們的標語是“一手掌握全世界”。
你可以利用公共電話,透過網路主幹到白原市(White Plains),然後接衛星到歐洲再到土耳其,然後經由電纜回到亞特蘭大。你可以環遊世界五、六次。因為我們學會如何連接衛星,你可以打給隔壁的公共電話,然後對著話機大喊,一分鐘後聲音會出現在隔壁電話裡。就是這麼神奇!
你可能會問,這哪裡有趣了?有趣的是我們很年輕,我們學到可以一手打造出能控制數十億美元建設的裝置。就憑我們兩個人,你知道我們懂的不多,對於做出一個小東西來控制一個巨大的東西,這是無比寶貴的經驗。
假如沒有這個藍盒子,我不認為會有蘋果電腦的存在。
為測試藍盒子可以打免費國際電話,我們的確撥給過教宗。我們找到梵蒂岡的電話,然後沃茲尼克(蘋果創辦人)假裝自己是基辛格撥電話給教宗,結果驚醒了整個教廷。我根本不曉得樞機主教是什麼。他們派人喚醒教宗時,我們終於忍不住大笑,他們才意識到我們不是基辛格。我們從來沒跟教宗講到話,但實在很有趣。
我創業從來不是為了錢
公司早擁有獨佔性的市場地位,不可能再成功了,所以能讓公司更成功的人,是業務和行銷人員,所以最後變成他們經營公司,而產品人員被趕出決策圈,而公司忘記做出好產品的重要性。當初是對產品的敏銳和創意,讓他們獨霸市場,後來卻因經營人員而消失殆盡。他們對產品好壞沒有概念,不懂將好構想變成好產品的工藝,他們也沒有真的想幫客戶的心。
在業界打滾這麼多年,我常問別人你為什麼做某些事,得到的答案都是:事情就是這樣。沒有人知道他們為什麼這樣做。
做生意沒有人會真的深思熟慮,這就是我的體會和認知。因此如果你願意問問題,仔細思考,認真努力,你很快就能學會做生意,這不是多難的事情。
我身價超過一百萬美元時才二十三歲;二十四歲身價超過千萬美元;二十五歲就超過億萬美元。但錢沒那麼重要,因為我創業從來就不是為了錢。當然,有錢是很棒的事請,因為它讓你有能力做很多事。
你可以投資短期無法回收的創意和想法,最重要的是公司、是人、是我們製作的產品以及產品對人們帶來的好處,所以我不常把錢放在心上。你知道我沒賣掉一張股票,我真的相信公司長期會很有發展。
我小時候在《科學人》雜誌讀到一篇文章,測量地球上各物種的運動效率,有熊、黑猩猩、浣熊、鳥類和魚類——它們每公里花多少大卡移動?人類也接受了測定。
結果是兀鷲勝出,它是最有效率的物種,而萬物之靈的人類表現不怎麼起眼,排名只到前三分之一左右。不過有人很聰明,懂得測量人類騎自行車的效率,這讓兀鷲甘拜下風,稱霸整個排行榜。
我記得這件事對我影響很大:我謹記人類是工具的建造者,我們所建造的工具可以大幅增強我們與生俱來的能力。早年在蘋果真的有這樣的廣告,說個人電腦是心靈的自行車。我衷心相信,在人類所有的發明中,電腦的排名一定高高在上,日後看來必定如此,它是我們發明過最棒的工具。很幸運能躬逢其盛,能在矽谷親眼目睹它的成形。
太空旅行中失之毫釐差之千里。出發時若能稍微調整航向,到了太空中便有極大差別。我覺得我們仍在航道的開始處,假如能夠朝正確方向調整,它會發展成更好的東西,我們有這機會做出幾次調整,這帶給所有相關人士極大滿足。
我很顯然是嬉皮,與我共事的人也都是嬉皮
如果不得不選擇,我很顯然是嬉皮,與我共事的人也都是嬉皮。什麼叫作嬉皮?這是個含義豐富的古老字眼。對我而言這代表著六十至七十年代初期,那是我成年的時代,所以我見證了許多事,有很多就由那時候開始發生。對我來說最精彩的是,生命裡不僅僅是工作和成家立業,還有其他更多的東西。
人生有人們不常談到的一面:當人生出現空隙時,我們才會體驗到,那種時候一切都顯得混亂,仿佛出現了缺口。歷來許多人會要你找出那是什麼,無論是梭羅或印度的神秘主義者,嬉皮運動也有那麼一點味道,他們想找出那是怎麼一回事,即人生的答案。
人生並非走父母的老路,有思想因此萌芽,因此人們才會想成為詩人而非銀行家,我覺得這是件美妙的事情。我想把同樣的精神放進產品裡,這些產品出來後到人們的手上,他們便能感受到這種精神。
使用麥金塔的人都會愛上它,而你很少聽到人們會愛上商品。你能感覺到它的存在,裡頭有著某種奇妙的精神。與我共事過的頂尖人才,大部分都不是因為電腦才入行,他們進電腦這一行是因為,這是最能傳遞感覺的媒介,因為你想要與他人共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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